「韌帶斷裂，加上半月板也損傷嚴重，一定得做手術了，但有很高的機率沒辦法完全恢復原本的狀態，要有心理準備。」
醫生的話像一記重拳，重重砸進南優鉉的胸口，迴盪在耳中久久不散。他緩緩地從診間走出，雙腿感覺沉重無比，每一步都像是拖著鉛塊前行。醫院的走廊燈光刺眼，他低頭看著自己包裹著厚厚繃帶的右膝，腦中一片空白。
回到學校後，他沒有回教室，而是獨自走向操場邊的寬闊草地，那片綠油油的草坪，曾經是他奔跑、揮灑汗水的戰場，如今卻成了他躲避現實的角落。他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，雙手抱膝，目光呆滯地盯著遠方。風輕輕吹過，草葉沙沙作響，他的心卻只覺得前途茫茫，他深吸一口氣，試圖壓抑胸中的悶痛，卻只覺得喉嚨發乾，眼睛微微泛紅。
「你是……高三的南優鉉對吧？」突然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傳來，溫潤而清晰，像溪水般流淌進他的耳裡。南優鉉猛地轉頭，動作有些僵硬，因為膝蓋的傷讓他無法靈活轉身。他看見一個纖瘦的男生站在身旁，陽光灑在對方身上，勾勒出修長的輪廓。
好眼熟……啊！是……「聖圭學長？」
眼前的人露出意外的表情，眼睛微微睜大，嘴角緩緩上揚，形成一個溫暖的微笑，他動作優雅地撥了撥額前的髮絲，「你記得我的名字啊？」聲音輕柔，尾音微微上揚。
當然記得。
南優鉉在心裡默默念道，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金聖圭的臉上。金聖圭大他一屆，以全校第一名的資格申請上首爾大學，以前在校時，創下每一次考試都是第一名的傳說，不只是成績好而已，社團活動也很活躍，創了學校原本沒有的熱音社，組了一個樂團，常常在學校表演。
南優鉉曾經去看過他的樂團演出，那天晚上，舞台燈光璀璨，金聖圭手握著立麥，站在聚光燈下，身體隨著節奏輕輕搖擺，汗水沿著頸側滑落，眼神專注而熱情，整個人散發出讓人屏息的魅力，讓台下的觀眾，包括南優鉉，都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，那時的印象深刻極了，南優鉉記得自己坐在後排，雙手緊握，眼睛一刻不離舞台。
而且，金聖圭雖然個性稱不上熱情，但總是很有禮貌、懂得應對進退，總之，就是那種不管是爸媽還是老師都會掛在嘴上炫耀的媽朋兒。
高三學生正在準備大考，所以學校請金聖圭來演講，給學弟妹們一些申請學校的方向。一早，禮堂裡坐滿了人，南優鉉坐在中間位置，雙腿交叉，雖然膝蓋隱隱作痛，但他還是強撐著聽完。南優鉉是體育資優生，三年來的戰績讓他已經可以直接保送延世大學，所以雖然有去聽演講，但並沒有太放在心上，只覺得是個難得有趣、讓他雖然沒有什麼關心但還是能專心聽完的講座。金聖圭在台上，穿著簡潔的白襯衫，袖子捲起，露出修長的手臂，手勢豐富地比劃著，聲音清亮而富有磁性，偶爾停頓微笑，讓全場氣氛輕鬆起來。
「當然，我以前看過很多次學長表演。」南優鉉望向金聖圭的眉眼帶著疑惑，「但學長找我有事嗎？」
「嗯……聽說你受傷了，有在好好復健嗎？」金聖圭頓了一下，繼續輕聲說，「老師跟教練都很擔心。」
「啊……學長既然是聽老師他們說的，應該也大概知道狀況吧，」南優鉉聳聳肩，試著讓自己看起來不太在意，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容，但眼睛裡的黯淡卻藏不住。「醫生說，很難恢復到原本的程度，就算積極復健也……」
「所以你就連復健都不去？」金聖圭的聲音很溫和，但南優鉉聽了卻很不是滋味——這個人根本就不懂，醫生說的話對自己來說是多大的打擊。他低頭避開對方的目光，雙手緊抱膝蓋，感覺胸口悶痛如潮水湧來，呼吸微微急促起來。
金聖圭看他不說話，似乎不太在意，繼續說，「不是說要先恢復到一個程度才能手術嗎？我說的不是關於你的足球生涯，而是你的人生。身體畢竟要跟你一輩子的，沒有好好治療復健，即使不繼續踢球，生活上也會有問題啊。」
「學長如果是來當老師跟教練的說客那就不用了，我自己會看著辦。」南優鉉低聲說，他微微轉頭，看向遠方的操場，聲音帶著一絲防備，「反正他們也只擔心我不能繼續踢球，這次的比賽學校成績會不好而已。」
金聖圭微笑了一下，「雖然是老師們要我來看看你，但我才不在乎比賽的成績什麼的，反正我都畢業了，嗯……我看過你踢球，看得出來你真的很喜歡足球，但像我剛剛說的，現在的問題不只是踢球而已，我希望你為自己的未來多考慮一點。」
「但我就只會踢球而已。」南優鉉苦笑了一下，「我靠足球保送延世，我如果不能繼續踢球，進延世就沒有意義了。」
金聖圭偏頭看著南優鉉，小他一歲的學弟眉眼間帶著濃濃的自怨，他伸手輕拍南優鉉的大腿，沉穩地說，「你才18歲，可能在目前為止的人生中，足球是你的一切，但你還有很多選擇跟可能性，最重要的是健康，只要身體好，就算以後不踢球，你也可以有別的夢想。」
南優鉉看著自己腿上的那隻手，手指修長而秀氣，他感覺那溫暖滲入皮膚，似乎緩解了些許疼痛。雖然金聖圭只大自己一歲，卻感覺非常成熟呢。他沉默了一下說，「那是因為學長成績好，才能有很多選擇，而我只會踢足球而已。」
金聖圭搖搖頭說，「這跟成績沒有關係，只是你還沒有時間跟精力去嘗試別的事情罷了。」
「那學長的夢想是什麼？」南優鉉好奇地問，「學長不是正在念法律系嗎？以後應該會成為律師吧。」
金聖圭聽了這個問題，笑得很開心，「我？我要當搖滾歌手！」說到這裡，他的手激動地揮舞了一下，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活力。
南優鉉驚訝地看到一提到音樂，金聖圭好像整個人都在發光，非常耀眼。他的嘴巴微微張開，然後忍不住笑了笑。「看來學長真的很喜歡唱歌呢。」不知道為什麼，看著這樣的金聖圭，他感覺心裡的陰霾稍稍散開。
「是啊。」金聖圭拍拍南優鉉的肩膀。「好好想想吧，不要輕易放棄現在的夢想，但也別忘了你永遠都能有新的夢想。」
聽了金聖圭的話，南優鉉震動了一下，他看向金聖圭微笑的臉，感覺自己的心不自覺地加快了跳動的速度。
--TBC
Infinite (7)